顾良逢

心怀光风霁月,只写嘴炮与黄。

【楼诚·乒乓球国家队AU】天坛公寓76号(七)

  中午吃饭的时候明楼还有心说笑,等报告出来医生一解释,明楼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明诚倒是面色平静,好像大夫指指点点着的片子不是自己的似的,还能特冷静的提问,“您说这些专业名词我也不太懂,也别吓唬我了,直接说治疗方案吧。”

  大夫是个中年女性,虽然不大看球但对明诚这样为国争光长得还精神的小伙子十分有亲儿子似的好感,皱着眉头絮絮叨叨把人骂了一通,又是画图又是打比方的解释病情,折腾了二十分钟明诚终于算是搞明白了。

  骨头没事儿,肌肉和韧带的旧伤犯了,挺严重。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是手术,但是风险也大,可能还得去德国做。在役期间,至少是明年奥运会之前,恐怕都不可能空出一段漫长的手术康复期。医生的建议是消炎静养配合理疗,鉴于反兴奋剂公约,还有大量激素类消炎药物不能用,得继续疼一阵,至少大半个月不能有大动作——如果想动,恐怕得打一针封闭。

  其余利弊种种,医生说的认真,风险疗效拉拉杂杂列了一单子,明楼挨个指着事无巨细的问,明诚却没心思听了,揉着眉心说要出去透透气。

  “受着伤呢不许抽烟。”明楼眼都没抬就戳穿了阿诚的小心思。

  “没有……”明诚有些局促,咬肌绷得死紧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那就在这静静,有什么顾虑你直说。”

  明楼这样强势,阿诚反倒没有办法,他对明楼有种天然的无可奈何,倒不是怵他,不像明台见明楼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天然怂三分,阿诚其实不觉得明楼凶,还敢亲昵的开些玩笑,只是对明楼封建家长似的命令,他总是一口气憋在胸口提不上来,差了点回绝的勇气。也没什么好回绝的,阿诚挫败地想,他总是为了自己好,永远是伟大光明正确的明教练。

  “我没什么顾虑。”阿诚转过去不看明楼,很平静的盯着主治大夫,“保守治疗吧,打一针封闭。”

  他话说的实在轻巧,仿佛并不知道封闭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似的,还能带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补充,“早点儿不疼早点训练。”

  一针盐酸普鲁卡因和强的松龙混合注射液打进去,消炎止痛,廉价方便——前提是没有多次大剂量注射,否则随之而来的副作用种种,当运动员的心里都清楚。

  明楼从座椅上转过身来一瞬不瞬看着他,要不是医生还在,怕是当场要发火,竭力克制着语气平和问,“身上几针封闭了,你自己说。”

  “六针……”明诚多少心虚,咬咬牙辩解道,“五年才六针,间隔期够长了,不会有激素成瘾的。”

  明楼气的怒极反笑,压着病历对医生道,“这个治疗方案我不同意。”接着突然站起身来,把观片灯上的MRI片拽下来扔在阿诚面前,点点片子上的病灶,又伸手去碰阿诚的肩,被阿诚吸着气躲过了。

  “大哥…疼疼疼,”他眼睛里有一点生理性的泪水,更显得纯真无辜,“我还是伤号呢您这别上手戳啊。”

  “还知道自己伤着呢?忍着啊,你不是挺能忍的,回来两天半还能打比赛都不知道找队医。”

  阿诚忽然想起明台总结的金科玉律对敌方针“小杖则受大仗则走,使用反问句代表怒极攻心最高警报,赶紧哭一个混过去再说。”

  哭是真哭不出来,明诚退了两步,竭力显得自己伤重不支可怜真诚点儿,嘴上插科打诨撒娇扯淡的意图混过去,“我现在属于国家财产,您这体罚犯法啊。”

  “还有力气胡说八道。”明楼忍无可忍兜头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大夫差点伸手来拦,却发现这下子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你也知道现在属于国家财产啊,治疗方案不能由着你。”

  “疼!”明诚唱作俱佳的嚎,还是贼心不死的解释,“我觉得真的没事儿,王教练退役的时候身上十一针封闭呢。”

  “你好的不跟他学!”明楼像是气急了,不顾还有人在一步迈在阿诚身前,几乎要揪着阿诚领子的瞬间又垂了下来,只是伸手替他理了理胸口皱褶就落下来,攥住阿诚的手腕,一字一句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鼻息全喷在阿诚脸上。

  “放屁。你这六针除了一针在手腕上,剩下的全都在肩上,这么拖下去钙化了怎么办?”

  儒雅著称的明指导,也有一天爆了脏字。阿诚看一眼明楼的脸色,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猪脑,有事没事提王天风这不是作死。他一肚子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ITTF排名到直通苏州形势都梗在了喉咙里,只要看一眼明楼闪着星火的眼睛,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舌头梗在口腔里硬的像木条。

  “明老师。”他低下头,终于肯服了软,先前装傻充愣摆出来的示弱神态好像一瞬间成了真,突然就觉得肩膀真的疼,懒得搭理懒得争辩,只想躺在椅子上哼哼。

  他想起前年的三月,在多特蒙德适应性训练,离比赛还有一周的时候肩伤突发,不得已打了一针。打完他就疼的在宿舍床上不能动,嘴里还要没溜的和明台瞎侃。

  “你说这药副作用之一是发胖,我要胖了怎么办啊女球迷得多伤心啊。”

  “你能不能要点脸。”明台心说要不是冲着你是伤号简直想揍人,“人小姑娘嗷嗷叫着要喂胖你呢,说你胖点好看。还说你怎么还吃不胖是不是我大哥克扣你零食自己吃去了。”

  “哎呀吃不胖嘛,我也没办法。”明诚盒盒得意地笑,笑到一半又疼的直吸气。

  “阿诚哥你就不能安静养伤少说几句?”

  明诚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解释,“我这不是紧张嘛。”

  明台看他简直有如看侏罗纪恐龙复活的西洋景。“天哪!”他夸张的感慨,“阿诚哥你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怎么没有。明诚想,我害怕的时候多了,怕当初没打赢那场全锦赛进不了国家队,怕输外战,怕没有奖金,怕疼,怕吃药打针。只是没地儿哭去只能忍着,毕竟像明台这样随身携带大哥大姐训练的也是少数,运动员少小离家,都早就学会了一个人自己扛着疼扛着怕。

  但这些他都没有说,只是偏着头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哼,“怎么不怕,不信你来一针试试。真的,要我是地下党,敌特给来这么一针我什么都招。”

  “潜伏看多了吧,还谍战剧呢,有空少看电视剧多看看比赛录像。”门口有人路过,看见里面明诚面色惨白嘴上也没放过他,特欠的冷笑着调侃,缺德成这样的除了王天风也没人了。

  明台赶紧打圆场,“老师你也少说两句。”

  王天风倒没一点儿要走的意思,倚在门框上看明诚疼的哆嗦。

  “明楼开会看录像呢,嘱咐我来看看你。疼吧?放心这还不到疼的时候,今儿晚上反跳痛才够劲儿,巴黎那回小镜一晚上没睡着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第二天一看计步器我陪她走了四万步,疼习惯了就好了。”

  什么才叫疼习惯呢,明诚想,疼这事儿一辈子都没法习惯。那天晚上他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王天风和明台什么时候走的,但意识又还算清晰,只好看着窗外明月,数着呼吸尽量的控制,以避免呼吸幅度大了钻心的疼痛。不能动,实在无聊,往昔的画面就一股脑的冒出来,到最后全变成了前两天明楼从更衣室里出来,一身的水汽头发搭在额前,离的很近给他擦头发的样子。

  意识渐渐模糊,明诚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明楼……”,惊醒的瞬间就看见刚刚想着的人出现在面前,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明诚以为明楼要训一句没大没小之类的,但明楼只是俯下身拿额头贴着他额头试了试温度,又重新坐回去,给他掖好被子答道,“睡吧,在的。”

  “我睡不着,疼。”明诚裹着被子抱怨。

  “那咱们聊聊比赛录像,高木最近的公开赛录像看完了吗,尤其和林参那场?”

  明诚以最小幅度迅速的摇了摇头,“咱们就不能不聊这个吗。聊点儿别的,比方你也打过封闭吧明指导,病友交流一下呗?”

  那天晚上到底聊了什么,因为药物作用,明诚已经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明楼一直坐在他床边,身后是窗外的一轮圆月。月光是冷的,但明楼是暖的。

  那次的比赛结果也很好,明诚五场外战未输一局。如果每一次封闭都像这样,其实也不是很可怕,明诚有点儿没溜的想,嘴上到底没敢实话实说。

  “先尽量保守治疗吧,我努力不动……”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要是实在不行再打一针封闭?”

    

评论(45)

热度(303)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